《生命的壯闊》:演化不見得是朝進步的方向

書名:生命的壯闊 (Life's Grandeur)
作者:Steven Jay Gould
譯者:范昱峰
出版:時報,1999/7/5

小引

本以為這本書只是單純講生物演化的知識,讀了以後才發現裡面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部份,是在推翻一些生物演化的謬論與迷思。作者在書中以各種實例(包括自身罹患癌症、棒球的平均打擊率等)來點出以「平均數」或「中數」來導出結論的錯誤之處,這個部分的論述讓我想到了另一本書:《黑天鵝效應》。

閱讀這本書,能夠讓我們重新審視「人類是萬物之靈、是生物演化的必然結果」的說法,而更重要的,也許是提醒我們對於統計數字或圖表所呈現的趨勢或導出的結論要非常小心,因為裡面有太多邏輯推理上的謬誤和陷阱。

第 1 章:赫胥黎的棋盤
我們只是脊椎動物中小得可憐的支流,為什麼要繼續不斷的把自己說成是一切多細胞生物的典範?......對這種作法毫不懷疑地接受,顯示我們的文化對於潮流的推理運作,犯了廣泛的錯誤--專注於從整體中挑選的特例或抽象事物。我們應該研究整體中的差異,以及擴散的型態,卻反而把有限的例子當作正在進行中的事實。我要特別強調有趣的整套趨勢,還要提出非傳統的解讀模式。......這些趨勢不是具體事物朝特定方向的進行的結果,而是差異的擴張或收縮的結果。 (p.12)
最後一句「差異的擴張或收縮的結果」是書中一個很重要的觀點。作者舉了一個很淺顯的例子:國民平均所得呈現逐年上揚的趨勢,可以說國民大多過著比較舒適寬裕的生活嗎?其實只要幾個像比爾蓋茲這樣的富豪,就能把平均數字拉上來。換言之,貧富差距極大的社會裡,貧者愈貧,富者愈富,平均所得還是可能逐漸上升。

嗯,股票市場似乎也有這種情形:只要「黑手」大買權值股(如台積電、聯電),整個大盤指數(加權股價指數)就會拉上來,或至少呈現跌不下來的態勢。

第 2 章:被宣傳扭曲的達爾文
如果人類只是繁茂的生命之樹的枝椏,只在地質學上的前一瞬間才伸出,那麼我們很可能不會是進化過程中可以預測的結果,也許只是宇宙變化過程中的瞬間意外而已。縱然重植生命之樹,讓它在同樣環境中成長,同樣的事件可能不再出現。 (p.15)

佛洛伊德將壓抑人類的自大,看成是科學革命的成就,實為正確。......只有當我們摧毀了自大的礎石、承認生物演化的不可預測;只有當我們承認,人類只是生命之樹的小枝椏、剛在昨天冒出時,達爾文的革命才算完成。我們還緊抓進步的稻草(其實只是意識形態的枯枝)不放,因為我們還不準備接受達爾文的革命。 (p.27)
第 3 章:歷史趨勢的鑄造
想要確定趨勢的強烈欲望,常讓我們看到一些子虛烏有的直接關聯,或者作出不合理的推論。趨勢這個題目已經使人類的推理發生一些典型的謬誤。人類既不善於思考概率,又容易把模式看成是事件的序列,所以人類常犯的錯誤,就是自認發現了趨勢,還進一步推究它的原因。其實這時我們所見的只是隨機的事件系列而已。 (p.30)

曾有一位名統計學者指出,十九世紀時,美國被捕的醉漢數目和浸信會牧師數目之間,存在著精確的關係。這個密切關係確實存在,但是兩者數目增多,其間並無因果關係存在,可能只是肇因於美國人口的增加。 (p.32)

從根本的觀念而言,達爾文革命可以摘要說成是以差異取代本質。......柏拉圖世界中的差異,只是意外,本質顯示更真實的事實;達爾文完全推翻此觀點,主張事實是由差異界定的,平均數只是抽象的心智現象。 (p.42)
第 4 章:第一例-我的致命癌症
丟銅板時,正反的機率是正常分配。我們認為這才正常,因為我們認為系統都有理想的正確值,隨機差異分列兩邊。這又是另一個陰魂不散的柏拉圖主義。大自然可能沒有這樣配合我們的期望。真正的分布通常並不對稱,而是傾斜的。 (p.55)
這裡的「正常分配」,我想應該是指「常態分佈」(normal distribution)。
在對稱分配中,三者(平均數、中位數和眾數)重合,因為在這種情形中,中心同時是眾數、中位數和平均數。就是這個重合使我們忽略它們之間的差異。原因在於將「正常曲線」視為正常,而視傾斜分配為奇怪稀少的現象。可是平均值的量度不同於傾斜分配,虛構大師們因此就可以按雇主的需求,選擇需要的方式,達到宣傳的目的。 (p.56)
這裡的「重合」,即重疊之意。
本書皆以「牆」來表示這種差異分配的極限。左牆招致右傾分配;右牆招致左傾分配。......讀者只要抓住差異的三個簡單觀念,就能夠充分瞭解本書的所有例證:左牆和右牆都是差異分布的極限;左傾和右傾分配都是這些極限的後果;衡量平均值時,平均數、中位數和眾數並不相同。 (p.58-59)
第 12 章:天擇說的精髓
下面是一九五九年一次討論會的記錄:

赫胥黎:我曾想為演化做一次 全面的定義,而且要包含下面幾點:單向進行、不會回頭、新的性質、更大的差異和程度更高的組織。
達爾文:「更高」是甚麼意思?
赫胥黎:更有變異、更加複雜,但同時更為整體化。
達爾文:那寄生蟲怎麼說?
赫胥黎:我是指一般程度較高的組織,像是現在較為高等層次的生物那樣。 (p.150)
以上這段有趣的對話,其實出自赫胥黎和達爾文兩人的孫子之口。他們都繼承了祖父的觀念。
天擇說的基本理論根本未提全面的進步,也沒有提供任何可以預期全面進步的機制論點。但是西方文化,加上從細菌開始的化石所記錄的事實,卻一致顯示強力的論據,認為進步是一切演化理論的中心。 (p.151)
依書中所言,達爾文的《物種起源》並未提過「演化」一詞,他是到後來因為順應潮流才使用這個詞彙。 而且,達爾文壓根就不相信整個演化過程是全面的進步趨勢。可是為什麼演化到後代的物種大都比之前還要進步呢?這就出現了矛盾。
達爾文對進步的矛盾看法,引起許多歷史學者的探討。專論這點的書,汗牛充棟,主要都在為達爾文自圓其說,想使他的一些說法,顯得前後一致。可是我另有看法,依據的是愛默生的名言:愚蠢的一致,只能表現心胸狹小者的氣勢。 (p.156)
第 13 章:浮游生物的體型

作者在這一章提到了一個很著名、也很有趣的例子:醉漢走路。如下圖:

 

左邊是牆,右邊是水溝。如果有足夠的時間,這名醉漢最後一定會掉到水溝裡。很明顯的,因為醉漢走路雖然是隨機的(暗喻生命演化是隨機),但每次碰到左邊的牆壁時,自然就會往開放的空間移動,最後便會掉進水溝。透過這個例子,作者要說的是:
醉漢每次都會掉進水溝,然而他的動作並不蘊含朝向毀滅的趨勢。同理,生物的平均值或是極端的例子,在對演化沒有任何好處時,也一樣會朝特定方向前進。 (p.167)
也就是說,生物的演化也有左牆的限制,導致許多物種要麼停留在左牆附近,要麼就朝另一個方向演化--進步的方向。但這個演化的移動方向仍是隨機的,而非全面性的進步趨勢。若這點成立,前面所說的達爾文「天擇說」的矛盾也就說得通了。

接著作者在第 14 章進一步整理他的論點:
  1. 生命必從左牆開始。
  2. 初期的細菌模式,歷經世代,始終維持穩定。
  3. 生命擴張成功,一定會造成漸增的右傾分配。
  4. 以尾端單一的極端例子,作為整體分析特性的謬誤。
  5. 因果關係存在於牆和差異的分布;右端只是結果,不是原因。
  6. 要把進步觀念偷渡帶入這個系統中,邏輯上有其可能,但經驗上錯誤的機率極高。
  7. 把焦點狹隘地置於右尾端,也無法產生最受期望的理想結論--渴望普遍進步的心理憧憬,亦即演化最後是由有意識的人類支配的。
小結

有些地方的翻譯怪怪的,斷句的地方也斷得怪怪的,造成閱讀時感覺不流暢,或語氣不連貫。整體來說,還是挺有趣的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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